當天氣進入到秋冬轉換之際,氣溫一下熱一下冷,最常聽到一聲💥”碰”💥,磁磚因為熱脹冷縮不是翹起就是爆開,也就是俗稱的”彭共”。

昂睦在這邊提醒大家若發現磁磚有裂縫時,可先敲敲看磁磚表面,若只有一兩塊隆起破裂,進行修復即可,千萬不要這片地板或是牆壁爆光光才後悔莫及🤦‍♀️🤦

一般來說家中地磚隆有四大原因:
1、地磚縫隙尺寸處理不當,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太小,就容易引發磁磚層的拱起現象。
2、裝潢的時候,師傅鋪貼磁磚若整平方式偷工減料,也會造成磁磚翹起現象。
3、另外就是在貼地板磁磚時,最初鋪設的水泥地面的品質較差,磁磚的水泥與原來的地面結合度不佳,地磚隆起的問題也是很常見。
4、當氣溫變化劇烈變化時,最容易導致磁磚爆裂,無論任何品牌或是材質的磁磚都會受到熱脹冷縮影響,遇到太大的溫差變化,爆裂的情況時有耳聞。

昂睦提醒各位,若磁磚爆裂面積沒有很大的話,要趕緊找施工團隊敲破切開,否則底下的空氣產生推擠效應,一些不夠牢固的磁磚就會一直被擠壓出來,到時磁磚就像跳舞一樣🤸‍♀🤸,一塊塊隆起,到時修補會非常不容易喔。

要怎麼處理磁磚彭共?

昂睦處理的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打掉重鋪,另一種則是局部修復,說明如下:

(一)地板磁磚打掉重鋪

當家裡遇到大面積的磁磚爆裂、隆起,也就是整個地面結構已經被破壞,如果單單只要局部修復,全部重新鋪設雖然會比較花時間、費用高一些

但是打掉重鋪,才能確保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獲得較好的施工水準,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作法。

如果選擇全部打掉重做,這麼浩大的工程建議昂睦多年來的經驗豐富,可視家庭需求與我們討論是要改用木紋地板或是一樣鋪設磁磚。

(二)局部修復磁磚

若發現家中磁磚只有輕微裂縫時,可先觀察地板表面,如果只有三到四塊隆起破裂,那麼趕緊進行局部修復即可,否則等到整片澎共,再請地板修繕來處理,那絕對非常劃不來。

昂睦所提供的磁磚修補技術有五大特點👍:

尤其灌注修補工法與傳統泥作工法最大不同在於灌注修補工法不需要敲除磁磚,另外除了方便針頭注射,必須切開磁磚的切割聲外,幾乎沒有噪音跟灰塵

通常只要一兩天時間就能完工,民眾不必搬家拆裝潢,施作費用也最經濟實惠

而且灌注工法最大特點就是不會有水泥,所以施工的時候,不會讓家裡灰塵滿天飛舞,不需要二次清潔

我們的施作案例

局部施工

地板重鋪

臺灣氣候溫差大,有時也有地震,磁磚膨脹爆裂問題時有耳聞,所以平時要觀察磁磚是否有隆起或輕微裂縫的現象,建議就要及早處理與補強

當您有遇到這樣的問題,歡迎加入我們的LINE或是臉書,拍照給昂睦專業施工團隊,讓我們搞定您家中磁磚爆裂的問題喔💪

連絡電話:03-667-0518

公司地址:300新竹市東區東大路二段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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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磚使用的時間久了,經常會出現各種問題,那麼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桃園壁磚施工高低不平修復

一、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1、自爆,地磚鋪設的時間久了也會出現自曝,因為室內溫度變化導致瓷磚受到牆體的壓力,時間久了就會自爆。 新竹地磚破裂收費

2、熱脹冷縮,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在夏季,不同材料的伸縮係數不一樣,牆體的主要材料為鋼筋混凝土,與它比起來瓷磚的伸縮性數要小很多,那麼當溫度變化時,瓷磚幾乎沒有變化,即溫度下降時牆體就會收縮,而瓷磚收縮的很慢,這就會使瓷磚被牆體擠爆。

3、粘合劑品質差,一般鋪貼瓷磚都會拿水泥砂漿為粘貼劑,將水泥與砂漿依照1比1的比例配比,假如配比不恰當,則無法達到需要的粘度,新竹貼地板瓷磚翻修費用此外砂子的含土量太高或品質不達標,也會導致粘貼不牢固,從而出現瓷磚空鼓、脫落的情況。

二、瓷磚鋪貼的注意點是什麼呢 桃園地磚凸起破裂翻修推薦

1、選購瓷磚時要確保外層包裝上面的各種標識齊全,像是型號、顏色、尺寸等等。

2、同一平面施工的瓷磚型號與尺寸必須統一,否則就會影響到整體的美觀。 新竹浴室整修磁磚收費

3、鋪貼瓷磚以前需確保牆面平整穩固,因此需對牆面做處理,像是找平、噴水、除雜等等。 苗栗壁磚施工翻新費用

4、鋪貼的時候必須做好各個步驟的檢查與複查,假如是大面積的施工領域,需將它分成幾個小湯圓來檢驗,正常是每50平米當做一個檢查單位。

桃園瓷磚施工翻新推薦小編總結:以上就是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從上述文章我們可以看出,導致它爆裂拱起的原因主要有三個具體是哪一種?

只要依據自家的實際情況來判斷。我們在處理這種問題時,需依據它的緣由來選擇恰當的方法,這樣才能夠在達到修理目的的同時避免很多麻煩,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苗栗地磚膨拱收費

周作人:村里的戲班子  去不去到里趙看戲文?七斤老捏住了照例的那四尺長的毛竹旱煙管站起來說。  好吧。我躊躇了一會才回答,晚飯后舅母叫表姐妹們都去做什么事去了,反正差不成馬將。  我們出門往東走,面前的石板路朦朧地發白,河水黑黝黝的,隔河小屋里“哦”的嘆了一聲,知道劣秀才家的黃牛正在休息。再走上去就是外趙,走過外趙才是里趙,從名字上可以知道這是趙氏聚族而居的兩個村子。  戲臺搭在五十叔的稻地上,臺屁股在半河里,泊著班船,讓戲子可以上下,臺前站著五六十個看客,左邊有兩間露天看臺,是趙氏搭了請客人坐的。我因了五十嬸的招待坐了上去,臺上都是些堂客,老是嗑著瓜子,鼻子里聞著猛烈的頭油氣,戲臺上點了兩盞烏默默的發煙的洋油燈,傳傍傍地打著破鑼,不一會兒有人出臺來了,大家舉眼一看,乃是多福綱司,鎮塘殿的疍船里的一位老大,頭戴一頂灶司帽,大約是扮著什么朝代的皇帝。他在正面半桌背后坐了一分鐘之后,出來踱了一趟,隨即有一個赤背赤腳,單系一條牛頭水褲的漢子,手拿兩張破舊的令旗,夾住了皇帝的腰胯,把他一直送進后臺去了。接著出來兩三個一樣赤著背,挽著紐糾頭的人,起首亂跌,將他們的背脊向臺板亂撞亂磕,碰得板都發跳,煙塵陡亂,據說是在“跌鯽魚爆”,后來知道在舊戲的術語里叫作摔殼子。這一摔花了不少工夫,我漸漸有點憂慮,假如不是誰的脊梁或是臺板摔斷一塊,大約這場跌打不會中止。好容易這兩三個人都平安地進了臺房,破鑼又侉侉地開始敲打起來,加上了斗鼓的格答格答的聲響,仿佛表示要有重要的事件出現了。忽然從后臺唱起“呀”的一聲,一位穿黃袍,手拿象鼻刀的人站在臺口,臺下起了喊聲,似乎以小孩的呼笑為多:  “彎老,豬頭多少錢一斤?……”  “阿九阿九,橋頭吊酒……”  我認識這是橋頭賣豬肉的阿九。他拿了象鼻刀在臺上擺出好些架勢,把眼睛輪來輪去的,可是在小孩們看了似乎很是好玩,呼號得更起勁了,其中夾著一兩個大人的聲音道:  “阿九,多賣點力氣。”  一個穿白袍的撅著一枝兩頭槍奔出來,和阿九遇見就打,大家知道這是打更的長明,不過誰也和他不打招呼。  女客嗑著爪子,頭油氣一陣陣地熏過來。七斤老靠了看臺站著,打了兩個呵欠,抬起頭來對我說道,到那邊去看看吧。  我也不知道那邊是什么,就爬下臺來,跟著他走。到神桌跟前,看見桌上供著五個紙牌位,其中一張綠的知道照例是火神菩薩。再往前走進了兩扇大板門,即是五十叔的家里。堂前一頂八仙桌,四角點了洋蠟燭,在差馬將,四個人差不多都是認識的。我受了“麥鑊燒”的供應,七斤老在抽他的旱煙--“灣奇”,站在人家背后看得有點入迷。胡里胡涂地過了好些時光,很有點兒倦怠,我催道,再到戲文臺下溜一溜吧。  嗡,七斤老含著旱煙管的咬嘴答應。眼睛仍望著人家的牌,用力地喝了幾口,把煙蒂頭磕在地上,別轉頭往外走,我拉著他的煙必子,一起走到稻地上來。  戲臺上烏黲黲(www.lz13.cn)的臺亮還是發著煙,堂客和野小孩都已不見了,臺下還有些看客,零零落落地大約有十來個人。一個穿黑衣的人在臺上踱著。原來這還是他阿九,頭戴毗盧帽,手執仙帚,小丑似的把腳一伸一伸地走路,恐怕是《合缽》里的法海和尚吧。  站了一會兒,阿九老是踱著,拂著仙帚。我覺得煙必子在動,便也跟了移動,漸漸往外趙方面去,戲臺留在后邊了。  忽然聽得遠遠地破鑼侉侉地響,心想阿九這一出戲大約已做完了吧。路上記起兒童的一首俗歌來,覺得寫得很好:  臺上紫云班,臺下都走散。  連連關廟門,東邊墻壁都爬坍。  連連扯得住,只剩一擔餛飩擔。  十九年六月 周作人作品__周作人散文集 周作人:虱子 周作人:莧菜梗分頁:123

蘇雪林:一封信  某年上海黃浦江畔某大工廠職員住的樓上有一個青年工程師,躺在椅子上像在休息的樣子。這青年剛剛下工,到房里用面巾拭去頭臉上的熱汗,燃起一枝雪茄吸起來。吸了一會,起身想赴浴室里去沐浴,忽然他的眼光瞥射到桌上新送來的一封厚信,于是他不想赴浴室了,將雪茄煙向煙盤輕輕叩了一下,叩去煙灰,重新銜在口里,返身坐在椅子上層開那封信靜靜地讀起來。那信上寫道:  “親愛的叔健:在上海和你分別后忽忽過了一周有余了,我經過四晝夜車舟的勞頓,幸于大前日安抵故鄉。母親的厝所,也已去過幾次,差不多每整天的光陰,都消磨在那里。母親在世的時候,我年年出外讀書,依戀膝前的時日極少,現在雖想多陪伴她一下,然而她已長眠泉壤,我喚她她不能答應,我哭她她不能聞知,悠悠蒼天,綿綿此恨,健,你替我想。  “今天是清明節,我是特為了這個節日回里掃墓的。我并沒有循世俗習慣:焚紙錢,設羹飯,使我母親亡靈前來享受;清曉時,家人都未起來,我走到園里采擷了不少帶露的鮮花,編成了一個大花圈,掛上她的殯宮。一朵朵濃黃深紫都是我血淚的結晶,春山影里,手撫冷墻,恣情一慟,真不知此身尚在人世。年來悲痛郁結,寸心為之欲腐,這樣哭她一場,胸中反略覺舒暢。但想到罔極深思,此生永難報答,又不覺肝腸欲斷了。  “我去夏為母親病重,倉皇東返,在海船上一路為我曾對你談過的可怕的預兆戰栗,疑惑不能更與母親相見;但如天之幸,我到家后,她病況雖然沉重,神智尚清,我在她病榻前陪伴了她七個月,遵她慈命,將你約到我鄉結婚。她當時很為欣喜,病象竟大有轉機,醫生竟說還有痊愈之望。為了鄉下醫藥不便,滋補的食品,難以張羅,我特到上海,打算安排一下,接她出山就醫;誰知我到上海未及半月,她的噩音便來了!天呵,我當時是何等地傷心,何等地追悔!命運注定我不能和她面訣,不能領略她最后慈祥的微笑,不能看她平安地咽最后一口氣,我還有什么法想,那妖異的,驚怖我三年的預兆,雖說沒有應驗,到底算是應驗了,是不是,健?我永久猜不透這是一個什么啞謎。這事我在法國時沒有問母親過,因為我不忍而且我有所忌諱,歸國后我到底熬不住,有一回委婉地問她,她說:她也不知道那時為什么那樣傷感,好像永不能和我相見似的。健,這豈不奇?看來宇宙間,哪能說沒有神秘的存在?但我萬里歸來,還能侍奉她半年的醫藥,并且償了她向日之愿,——這是她最切的愿望——安慰了她臨去時的心靈,冥冥中不能說沒有神靈的呵護,這或者是圣母的垂憐吧?我們又哪能知道。  “健,你還記得嗎?去年我們在鄉下度著蜜月,那時我對于你的誤解沒有完全消釋,你對我也還是一副冷淡的神氣,——這是你的特性,我現在才明白了——但在母親前我們卻很親睦,出乎心中的親睦,母親看了心里每有說不出的歡喜。更感謝你的,你居然會在她病榻旁,一坐半天,趕著她親親熱熱地叫‘媽’。母親一看見你,那枯瘦的頰邊便漾出笑紋,便喊醒兒快些上樓拿徽州大雪梨和風干栗子給你的健吃……”  青年工程師讀信讀到這里,眼前仿佛涌現一幅圖畫:一間小小鄉村式房子,里面安著一張寧波梨木床,床上躺著一個瘦瘠如柴的半老婦人,幾年的流淚,昏黯了她的眼神,入了膏盲的疾病,剝盡了她的生命力,她躺在那里真是一息懨懨,好像是一堆垂燼之火,她說話時也一絲半氣毫無氣力;但她看了對面坐著的青年,她的嬌婿,和立在她床邊的愛女,她的精神便比較地振作,病勢也像減退了幾分。青年第一次在這垂死的病婦人眼睛里,窺見了偉大的神圣的母性光輝,他曾不禁私嘆為人生罕見的奇跡,現在這印象又很鮮明顯在他面前。青年取下口中銜著的雪茄,噴出一口濃煙,好像透了一口氣似的,閉著眼呆呆地定了一會神,于是又拈起那封信繼續讀下去:  “——她精神好些的時候,便絮絮和你談心,她說: ‘醒兒是我最小的女兒,自少被我慣壞,脾氣很不好,性情又顢頇,不知道當家,將來要請你多多擔待她些。從前你們兩口子在外國鬧的意見,我希望你們心上永遠不要留著這層痕跡了。再者你婚假將滿,不日出山,你可以和醒兒一道去,不要掛念我,我的病是不要緊的……’她說到這里,她微弱的聲音更帶些喑啞,像要哭,但沒有眼淚,她眼淚已經流干了。她所以傷心的原因,是為了舍不得我,女兒出了嫁,不免要跟著女婿去。自己的病又已到了山窮水盡的田地,自己心里又何嘗不明白。抓住她心肝的不是尋常的情感,是生離死別的情感,健,她的情況,我們那時不大覺得怎樣,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那是如何地沉痛!  “健!我現在是個沒有母親的人了。回憶過去托庇慈蔭下的快樂光陰,更引起我無窮的系戀。我天天坐在母親的殯宮前注視著青天里如不動的白云,癡想從前的一切,往往想得熱淚盈眶,或者伏在草地上痛哭一回。唉!我真的和我最愛的母親人天永隔了嗎?我有時總疑心是一場噩夢!  “這青山還是青山,綠水還是綠水,故鄉還是可愛的故鄉,但母親不在,便成了慘淡的可詛咒的地方了。我這一次歸來是為掃祭,等母親下葬時再來一次,以后便要永遠和故鄉作別。我年來悲痛夠了,受了傷的神經,不能更受刺激了,天呵!請憐憫我,不要讓我再見這傷心之地。  “現在我是這樣地怕見我的故鄉,從前卻是怎樣呢?我十五歲后在省城里讀書,每年巴不到暑假,好回故鄉看我的母親。父親省城里另有公館,他勸我在省里住著,溫習功課,不必冒著溽暑的天氣,往鄉下奔波。但我哪里肯聽?由省城赴我的故鄉雖然止有三四百里的路,卻很辛苦,健,你去年到我鄉成婚,也走過那條路的,一路大輪,小輪,轎兒,舟兒要換幾次,要歇臭蟲牛虻聚集的飯店,要忍受夫役一路無理的需索,老實說回我故鄉一趟,比到歐洲旅行一回還困難,但我每年必定要回去,哪怕是冬天,學校只有三十天的假,也吵著父親讓我回去。有一年在復辟役后,大通蕪湖之間有兵開火,我也要冒險回鄉,只要母親在那里,便隔著大火聚,大冰山,連天飛著炮火,我也要沖過去投到母親的懷里!  “和我同在省城讀書的是我的從妹冬眠,她是我二叔的女兒,四歲上嬸母患虛癆病死了。我母親將她撫大,所以和我情若同胞,愛我母親如己母。每年假期我回里她也必回里。我們每年到家時的情景,真快樂,我永遠不能忘記。轎兒在崎嶇山道里走了一日,日斜時到斜嶺了。我們在嶺頭上便望見我們的家,白粉的照墻,黑漆的大門,四面綠樹環繞,房子像浸在綠海中間。門前立著一個婦人,白夏布衫子遠遠耀在我們的眼里,一手牽著一個小女孩,一手撐著一柄蒲扇,很焦灼地望著嶺上,盼望游子的歸來。那就是我母親,十次有九次不爽。她知道我們該在那天到家,往往在大門前等個整半日。  “從斜嶺頂上到我家大門還有兩三里路,但我們已經望見母親了,我們再也不能在轎子里安身了。我們便跳出轎,一對小獐似的連躥帶跳地下山,下山本來快,我們身不由主地向下跑,不是跑,簡直是飛,是地心吸力的緣故?不止,磁石似吸著我們的,還有慈母的愛!  “跳到小河邊,山林都響應著我們的歡呼。屋里小孩們都出來了,四鄰婦女也都攏來,把我們前呼后擁地捧進大門。母親趕忙著招呼我們的點心,轎夫的茶飯,教人將我們的行李拿進屋去。我們坐了一天轎,正餓,正想吃東西,兩大碗母親親手預備的綠豆羹,涼涼地咽下去,一天暑意全消,什么瓊漿玉液,味兒都不及這個。  “走進臥房——與母親寢室毗連的一間——兩張床并排安著,蚊帳,簟席,馬尾蠅排子,樣樣都收拾得清潔,安閑,桌子椅子也拭拂得纖塵不染,幾天旅程的辛苦蒸郁,到此耳目一爽,這才使我們腦海里浮上一個清晰的‘家’的觀念。這些都是母親隔日預先為我們安排好的。  “在家休息幾天,我們開始溫習功課,大哥,二哥,三弟,還有年青的叔父們也都由學校放假回鄉,家里比平時忽然熱鬧幾倍。每天晚上我們都在大門前納涼,個個半躺在藤椅或竹榻上,手里揮著大蕉葉扇,仰望天上的星星;天地也像個人之有盛衰,春是它的青年,秋是衰老,冬是死亡,只有夏天正是生活力最強盛的時候,你看,太陽赫赫的亮,天空朗朗的晴,樹林更茂,像蓊郁的綠云,榴火如燒,瀑聲如吼,雖然不像春天紅的,紫的,白的,黃的,紺色的,空青的那樣絢爛,那樣地濃得化不開,但宇宙里充滿的是光,是熱,是深沉的力,是洋溢的生命;在夜里,星星也攢三聚五地拚命出頭,一個都不肯藏在云里,好像要把那個藍鏡似的天空迸破。還有流星也比平時加倍起勁,拖著美麗的尾巴滿天飛。見了這樣,我們便預料明朝天氣的炎熱。袁子才詩道:‘一丸星報來朝熱,飛過銀河作火聲。’我們永遠沒有聽見過星的聲音,假如聽見,那情景還堪設想?但詩人的感覺與平常人不同,也許他能以他的靈耳,聽見萬萬里外的聲響。相傳某文學家能在琴鍵上聽出各種顏色來,也許是一樣的理。我們雖然沒有詩人的靈耳,但看星星你推我擠,繁密的光景,也就好像聽見一片喧喧嚷嚷的爭吵聲呢。  “在天空下母親時常指點星座,教我們認識,關于天文的智識,她比我強得多。慚愧,我五六歲時便學認星座,到于今只認得一座北斗星;牛郎星我也認得,因為它是三顆大星距離相等地排在天河邊,母親說是條趕牛的鞭子,所以容易記。至于織女,我便有些模糊,假如七夕兩星相會,我還不知牛郎在鵲橋上挽著的美人是誰。還有南斗,是一大群大小不同的星星組成的星座,母親說它像一個跪拜著奏事的老人,我也認不清楚。  “消受著豆棚瓜架下的涼風,談狐說鬼,或追敘洪楊往事,是鄉村父老們惟一的消遣。我記得舅父午峰先生和某某幾個太婆談話最有風趣。夜里挑著擔趕路,忽見樹林里隱現著一丈多高的白影,知道是活無常,拋了擔子回頭就逃,背后還聽見嗚嗚鬼叫;或者看完夜戲歸來,涼月下,橋上坐著一個婦人,問她的話不答,走近去拍她肩膀,她回頭一看,臉白如霜,咦!原來碰著一個縊鬼!……這些話常常教我們聽得毛發倒豎,背上像淋著了冷水,回到屋子去睡,還帶著那恐怖的印象,門背后,墻壁上,黑魆魆的都像有鬼怪出現,終夜喚媽,有時怕不過,往往鉆到母親床上去睡。  “講到和母親同睡,我十七八歲時還和母親同睡的,夏天太熱,冬天同睡卻正好。我常把頭鉆在她腋下,說自己是小雞,母親是母雞,小雞躲在娘翼下,嘞一,嘞一,嘞一……地叫著,害得母親只是笑。那時候百般撒嬌癡,自視只如四五歲的小孩,母親看待我也像四五歲的小孩。  “在母親面前誰不是小孩呢?母親若還在世,不但那時,便是現在,便是將來,便是我到五六十歲頭童齒豁的時節,看著我還是一個小孩。  “暑假里快樂光陰真是數說不盡。不多時天氣漸涼了,學校來了開學通知單,我們要預備赴省城上學。母親這時候又要大忙一陣子,她教裁縫來,替我們做新衣,夾的棉的,一件件都量著身裁長短裁剪,甚至鞋子,襪子,洗面的手巾,束發的絨繩,母親都一一顧慮到。每年我回家一次,出山時里里外外穿得煥然一新。要不是母親細心照管著我,像我這樣隨便的人,在學校里不知要穿得怎樣的寒酸相。  “我現在想尋出件母親親手替我補綴的衣裳來,但翻遍舊衣箱都見不著一件,因為我赴法時舊衣服一齊賞給我在北京表嬸的老媽子了。當時那些衣裳不知看重,現在千金也難買。天哪,假如我能尋著一件,我要珍寶般收藏著,預備我將來穿了入土。母親用錢常常感著拮據,因為她的用度是被限制的,這也是中國婦女沒有經濟權的苦處。她的兒女子媳眾多,一衣一食,一醫一藥,都要她照管,她的性情又宏慈慷慨,富于同情心,鄉里貧苦人向她告急,她總不惜傾囊相助,寧可委屈自己,不肯委屈他人。每年我上學,她總私下給我錢,三十塊,五十塊,都是她一絲一縷節省下來的。最后我赴北京,讀了二年書,竟搜括完了她的私蓄。我前后幾年的求學,都靠著公家的貼補,為的我成績還不錯,但若不是母親相幫,我的書也就讀不成了。慈母的愛,原非物質所能代表,但她的錢來得不容易,也教人分外地感念。這些事雖極其瑣碎,在我記憶里都留下極深刻的痕跡,現在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寫來,健,想你讀了也要為我深深感動。  “母親對于我是這樣慈愛、這樣費盡苦心,我沒有答報她一點,健,我寫到這里,真有無窮的后悔,悔我當時太自私,所以于今終天抱憾!可憐的母親,自從十六歲嫁到我家,過的生活,完全是奴隸的生活,她少年時代的苦辛,我已經同你談過,我想誰聽了都要為她可憐。她當了一輩子的牛馬,到暮年還不能歇息。我家本是一個大家庭,人口眾多,祖母年高不管家務,母親在家里算是一個總管;因大家庭里做當家人,那苦楚不是你們沒有經驗者所能想像,要有全權還好,偏偏她又沒有權,錢湊手些也好,偏偏不湊手,油鹽柴米,雞豬果蔬,哪樣事不累她費心,慪氣。在中國萬惡大家庭里,誰不感著痛苦?但我母親感著的痛苦更大。我對于她現在不能多寫,因為我要表揚母親的賢孝,謙退,忍耐,艱苦種種的美德,便不免暴露了別人的不是。我筆下不能無所掩蓋。一言蔽之,母親到我家四十年,算替我家負荷了四十年沉重的十字架。  “我很想她暮年能休息休息,享受一點清閑的福。我雖然是她的女兒,但現在女兒和男兒沒分別,我也想盡一點反哺的心。那時我的愿望并不大:只望學成之后,在教育界服務,每月有一二百元的進款,要是我和你結了婚,便將母親從鄉下接出來,住在上海,雇個細心女仆伺候她,每日讓她吃些精美的肴膳,隔上一兩天煨一只雞,還要為她煮一點滋補的白木耳,燕窩粥,參湯,每星期日我們陪她上戲園,電影場,無事時又陪她打個小牌。春秋佳日伺奉她上西湖、南京以及山水名勝處去散散心。這樣上海住上一年半載,若是她想回里,便送她回里,等她高興又接她出山。等大哥有了職使,二哥三弟都成了家,她也可以在各個子媳家里周流地住住。  “這并不算什么奢望,我當時若肯辦也就能辦到,但是野心太大的我,只顧著自己的前途,本省學校卒了業又上京,上了京又要出洋留學,跑到幾萬里外的法國去,再也不想回來。家里接接連連地出變故,母親病得一生九死,我還硬著心腸留在外國。畢竟學業毫無成就,空使自己精神痛苦,這是我應得之報。  “最可恨的是母親每次寫信勸我回國,我回信卻動不動宣布我要留學十年,十年!在慈母聽來,真是刺心的一劍。后來聽見大姊說:母親每次接著我的信便要失望流淚,一連難受幾日。其實我何嘗真定了留學十年的計劃?不過怕母親過于懸掛要逼我回國結婚,故意拿這話磨煉她的心,斷她的念。  “后來我愈弄愈不像了。為了我的婚姻問題,我幾次寫信和家庭大鬧,雖然沒有公然要求離婚,但我所做使母親傷心的事也不少;上帝饒恕我,我當時不知為什么竟有那樣狠毒的念頭,我有好幾次希望母親早些兒去世。這因為我想獲得自由,但又不忍母親受那種大打擊,所以如此。這還是由愛她的心發出來的,但我諱不了我自私心重!我的不孝之罪,應已上通于天!  “有幾次我惱恨之極,望著虹河滔滔流水,恨不得縱身向下跳,又寫信對母親大言:我要披紗入道,永久不回中國。我的想自殺,不是輕生,我的想出家,也不是愛上帝,只是和家庭賭氣,要說這些話使他們為我難受,我才暢快。我那時對于我那可憐母親精神上的虐待,現在一一成了痛心的回憶,這刻骨的疚念,到死也不能滌拔!  “母親去世時,只有五十四歲。她身體素來康健,我們都以她克享高齡,誰料她棄世恁早?這是大哥的死,我的遠別,三弟的病,以及家庭種種的不幸,促成她這樣的。她像一株橡樹,本來堅強,但經過幾番的狂風暴雨,嚴霜烈日的摧殘,終于枯瘁了它的生意了。  “健,海上有一種鳥,詩人繆塞曾作詩贊美過,那鳥的名字我忘記了,性情最慈祥,雛鳥無所得食,它嘔血喂它們,甚至啄破了自己的胸膛扯出心肝喂它們。我母親便是這鳥,我們喝干了她的血,又吞了她的心肝。  “從前的事我雖然有些怨你,但是健,親愛的健,我到底不能怨,因為你原是一個冷心腸的人,也不必怨我家庭,假如不是舊婚約羈束著我,像我這樣熱情奔放的人,早不知上了哪個輕薄兒的當,想到那場迷惘,到今還覺寒心。也不能怨我自己,我所有的惱恨,是真真實實的惱恨,我曾盡我所能地忍耐,但終于忍耐不了的。我只有怨命運吧,那無情的命運真太顛播了我,太虐弄了我;或者我當悔不該去法國,不去就沒有這些事了。  “真的我很悔到法國,三年半的憂傷困苦,好像使我換了一個人,初離法國時我還有些戀戀,以后愈想愈怕,‘法蘭西’三字在我竟成了惡魔的名詞,回國兩年始終不敢翻開帶來的法文書,不敢會見一個留法的舊同學。感謝光陰的惠愛,這病近來才稍稍平復,但法文是連ABC的發音都忘記了,說來真教人好笑。母親死后,我本想寫點東西紀念她,但那時痛楚未定,一提筆便心肝如裂,而且想到母親,便感觸我在法國的往事,那甘酸苦辣的滋味,又要一齊涌上心來,那煩悶的陰影又要罩上我的思想,那靈魂深處的創口,又要從新流血!  “某女士說領略人生(www.lz13.cn),要如滾針氈,使它一針針見血,我,豈但滾過針氈,竟是肉搏過刀山劍樹,闖過奈何橋的。但這有什么用?憂患的結果,不過隱去你頰邊笑渦,多添上眉梢一痕愁思,滅了青春的歡樂,空贏得一縷心靈上永遠治療不愈的創傷。我祝普天下青年男女,好好過著他們光明愉快的歲月,不要輕易去嘗試這人生的苦杯!  “健,我的話說得太多了,怕也要引動你的感愴,就此收住吧。我大約明后日就要出山,相見不遠,請你不要掛念我。我們過得和和睦睦,母親在天之靈,也是安慰的。不是嗎,我親愛的健?你的醒秋一九××年×月×日”  青年工程師讀完了信,將它折疊好了,放入信封。似莊嚴似微笑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愛情!愛情!為什么你們這樣當真?在我竟不覺有何意味。但是,秋,過去事是過去了,不必更留在心上了。我們過得和和睦睦,母親在天之靈也是安慰的,這真是不錯的呀。……”雪茄煙這時已垂垂欲燼,青年順手一擲,將煙頭擲在痰盂里。他自己起身到隔室沐浴去了。室中寂然無人,只有幾縷余煙,暈為一朵篆云,裊裊不盡!   蘇雪林作品_蘇雪林散文 蘇雪林:小貓 蘇雪林:收獲分頁:123

季羨林:記張岱年先生  認識張岱年先生,已有將近七十年的歷史了。三十年代初,我在清華念書,他在那里教書。但是,由于行當不同,因而沒有相識的機會。只是不時讀到他用“張季同”這個名字發表的文章,在我腦海留下了一個青年有為的學者的印象,一留就是二十年。  時移世變,滄海桑田,再見面時已是1952年院系調整以后了。當時全國大學的哲學系都合并到北大來,張先生也因而來到了北大。我們當年是清華校友,而今又是北大同事了。仍然由于行當不同,平常沒有多少來往。1957年反右,張先生受到了牽連,這使我對他更增加了一種特殊的敬意。我有一個自己認為是正確的意見:凡被劃為“右派”者都是好人,都是正直的人,敢講真話的人,真正熱黨的人。但是,我決不是說,凡沒有被劃者都不是好人,好人沒有被劃者遍天下,只是沒有得到被劃的“幸福”而已。至于我自己,我蹲過牛棚,說明我還不是壞人,是我畢生的驕傲。獨有沒有被劃為右派,說明我還不夠好,我認為這是一生憾事,永遠再沒有機會來補課了。  張先生是哲學家,對于中國哲學史的研究有湛深的造詣,這是學術界的公論。愧我稟性愚魯,不善于作邃密深奧的哲學思維。因此對先生的學術成就不敢贊一詞。獨對于先生的為人,則心儀已久。他獎掖后學,愛護學生,極有正義感,對任何人都不阿諛奉承,凜然一身正氣,又決不裝腔作勢,總是平等對人。這樣多的優秀品質集中到一個人的身上,再加上真正淡泊名利,惟學是務,在當今士林中,真堪為楷模了。  《 論語 》中說:“仁者壽。”岱年先生是仁者,也是壽者。我讀書有一個習慣:不管是讀學術史,還是讀文學史,我首先注意的是中外學者和文學家生年卒月。我吃驚地發現,古代中外著名學者或文學家中,壽登耄耋者極為稀少。像泰戈爾的八十,歌德的八十三,托爾斯泰的八十二(www.lz13.cn),直如鳳毛麟角。許多名震古今的大學問家和大文學家,多半是活到五六十歲。現在,我們已經“換了人間”,許多學者活得年齡都很大,像馮友蘭先生、梁漱溟先生等等都活過了九十。馮先生有兩句話:“豈止于米,相期以茶。”“米”是八十八歲,“茶”是一百零八歲。現在張先生已經過米壽兩年,距茶壽十八年。從他眼前的健康情況來看,馮先生沒有完成的遺愿,張先生一定能完成的。張先生如果能達到茶壽,是我們大家的幸福。“碧章夜奏通明殿,乞賜張老十八春。”  1999年1月10日   季羨林作品_季羨林散文集 季羨林:別哥廷根 季羨林:重返哥廷根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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